第九章 白丫头唱个歌儿(2)
“我知道,你是有心来同我找碴儿!我赔你!这么一点儿事,就力笨儿头赶车,跟我翻儿了!——我怕你?”
“我怕你?哼,见鬼!什么东西!”
“你是什么东西!你是什么东西!——哼,自己不拿镜子照一照!”
“我吗我馋!看见人家饭熟了,看见人家家里煮饺子,就抱了孩子来帮忙!”
“哼,死了阎王钩舌头喽,冤枉人哪。”
你这就是一个打败的神气喽,莫须有先生心想。那个家伙她张飞卖刺猬喽,——人强货札手。莫须有先生刚刚从一个日本人学得这句北京话喽,说也说不好。我还不知道是不是用在这个碴儿喽,且听她下文是什么。她是:
“你是个瞎子?你睄不见?你把我的梳头油盒儿打倒了?”
“我是个瞎子!我睄不见!看你把我怎么的!”
“我把你怎么的——我欺负你!去告诉爷们!”
“人家的爷们能干人家就告诉!”
“能干又怎么的?挣了你的?吃了你的?”
这倒非要打听一打听不可,莫须有先生心想。骂就骂,打就打,为什么要供出个爷们来,什么阿物儿?幸而其旁站有一位胖丫头,就赶紧几步施礼:
“小姑娘,你也在这里看打架?家居那里?姓什名谁?”
“我叫小白子。”
“那么敢问,这两个娘们——刚才我睡觉的时候好像听得有个人古槐树下叫卖梳头油,这殊是一个好题目,大概忽然因为梳头油的盒儿而起,你说应该不应该?殊不应该。那干脆还梳什么头!因此而天下大闹。两造各搽一脸粉,倒还有个意思,相骂也不致于太俗,自然也全无诗情。那个家伙她平日为人如何,儿亦有所知否?”
“我姥姥叫我今天不上学。”
“小姑娘,我看你也搽了点儿粉,打扮得很好。”
“远望青山一座,近睄姊妹两个,不容分说——嘴巴两个!”
“你这唱的是什么歌儿呢?”
“谜儿,我姥姥告诉我的,——你睄,可不是嘴巴两个吗?”
“哈哈正是,小姑娘——”
“莫须有先生,你睄白丫头多好看。”
原来三脚猫太太挺身而出也。
“三脚猫太太,你为什么也来了?”
“莫须有先生,你冤我,那里看见个铜子?”
“那么我冤你,耽误了你的工夫,今天的事情我简直照顾不过来,你看,那两位大嫂越闹越有劲儿。”
“嗳呀,真是,原来是你们姐儿俩,怪好的,有什么了不得的事呢?”
“三舅妈,你睄,她把人家梳头油盒儿摔了,摔就摔了,谁也没有抱怨你,东西有得买,她倒反转来咬我,——这是我的不是?这是我的不是?三舅妈?”
“请让我说一句,我自己介绍,我是莫须有先生,我看你盛气凌人,刚才之所言亦不若此刻之有理。再请三脚猫太太公评。”
“哟,这一盒儿都撒了!哟,还有一点!”
三脚猫太太如是说。
那位大嫂远远的坐着动也不动一动,说:
“只有你说的,只有你长了嘴,——死了阎王钩舌头喽。”
“三舅妈,不知道就说我欺负人家,——你老人家看我是不是欺负人的?我的妈呀,把我的梳头油摔了还说我恃爷们的势欺负人呀,他有一个礼拜不回来呀,而今不站岗升了巡长呀……”
莫须有先生大声喝住道:
“不准这么个寒伧劲儿!哭得像个泪人儿似的!既有今日何必当初!”
“今日怎么样!当初怎么样!你干吗插嘴!”
“我不同你吵,我不同你吵。我走,我走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