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二章 月亮已经上来了(3)
“‘鱼大姐,怎么不见□君呢?’
“‘客厅里会客。’
“鱼大姐在那里做女红哩。
“‘睡了一会好些罢。’
“‘我真不中用,这么一点酒就把我醉了。’
“‘你有好几年没有回梅山罢,你的姑母现在怎么样了你知不知道?她的景况大概很不好。’
“牙齿一剪,针线搁下了。
“‘鱼大姐你还会做女红。’
“‘你今天才晓得?几时鱼大姐替你做一双鞋,缝一个绣花枕头,给你做生日,好不好呢?’
“‘不要笑我。’
“‘谁笑你,我才不笑你。’
“‘一个人睡觉实在是很有意思的事,不觉知有我,安知物为贵,好比我刚才一睡就睡着了,你们背地里就说我什么我也不晓得。’
“‘我们倒没有说你什么,我一个人在这里做一半天活。’
“‘鱼大姐,如今我深深的感得贞操两个字很有意义,我总算不负此生,将来大概还有进步。’
“‘我看你比从前聪明多了,从前有点傻,凡事都认真得令人难受,简直的。’
“‘你的口吻总仿佛你能够包罗万象,其实——’
“‘怎么样?你又同我抬杠?有话就该说。’
“‘我忽而起一个——算是肝胆楚越之感罢。有一个画题叫做The Expulsion From Eden是不是?我想我自己来画一幅,——我的意思同那完全不一样。’
“‘我这才觉得在我头上的那天花板白得好古怪,看来看去好像我的眼睛不认得白。’
“‘你要不要喝茶?’
“‘时候不早了罢,我要告辞——’”
言犹未已,莫须有先生一脑壳就栽下去了。怎么的,长篇大论一半天,再说几句就不行?要睡觉。自今以后,非万不得已,再也不肯多说话,苦也留着自己苦,乐也留着自己乐,说吝也吝得可以,奢也奢得蔑以复加,你们休要以为我不见识面,你睄,这不是腾云驾雾大海里翻过筋斗的,行吗?猛抬头,我的房主人那里去了?怎么的你进去了,那我刚才的话,到底是同你说话,还是自己做的梦呢?糟糕,明天早晨一句也不记得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