自白

  朋友们硬将担子放在我肩上;

  他们从容去了。

  担子渐渐将我压扁;

  他说,“你如今全是‘我的’了。”

  我用尽两臂的力,

  想将他掇开去。

  但是——迟了些!

  成天蜷曲在担子下的我,

  便当那儿是他的全世界;

  灰色的冷光四面反映着他,

  一切都板起脸向他。

  但是担子他手里终会漏光;

  我昏花的两眼看见了:

  四围不都是鲜嫩的花开着吗?

  绯颊的桃花,粉面的荷花,

  金粟的桂花,红心的梅花,

  都望着我舞蹈,狂笑;

  笑里送过一阵阵幽香,

  全个儿的我给它们薰透了!

  我像一个疯子,

  周身火一般热着:

  两只枯瘦的手拚命地乱舞,

  一双软弱的脚尽力地狂踏;

  扯开哑了的喉咙,

  大声地笑着喝着;

  甚么都像忘记了?

  但是——

  担子他的手又突然遮掩来了!

  (1921年2月3日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