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年味》阅读训练及参考答案

  年味

  许心龙

  从县屠宰场回到村里,我顾不上喝口水就急慌着去找四叔和四叔的杀猪锅灶。

  是屠宰场的聂总安排我的事儿。在村里我养猪多年,小打小闹,一年百十头猪,跟县屠宰场打交道就多,结识了聂总,成了好朋友,时常微信聊天,偶尔也喝两盅。

  聂总走出正作业的屠宰间,抬头望望温暖的太阳,转脸又望着我说,城里现在已经没有了年味,正好你喂养的有猪,哦,要那不喂饲料的猪,看看还有没有杀猪的锅台,我想好好体会体会年味。打小我就喜欢这年,喜欢过年飘看雪花,喜欢过年放鞭炮,喜欢看杀猪。唉,如今,这些好像都没了。不瞒你说,我寻找年味已经不是一年了,一进入腊月,我就跟没魂了似的,我也弄不清楚咋回事。

  前年春节,我带着孩子老婆飞去了三亚,在那儿呆了一个礼拜,一点我期待的年味也没找到,大冬天的跟夏天没两样,中午穿着背心,晚上趟趟海水,吃了顿海鲜还拉肚子!

  去年过年,我赶去了哈尔滨。乖乖,那才叫冷得过瘾呀,滴水成冰,吐口水落到地上,子弹一样,就砸了个小坑!但是屋里暖和,可过年图的啥?是热闹呀,光闷在屋里那不叫过年。唉,说实话,除了冰雕给我留下了深刻印象,那冰雕好看是好看,可一点年味也没体会到。

  恍然,我明白了聂总要找的是啥年味了。聂总要找的是爹娘一笼一笼蒸着年馍时,纷纷扬扬的雪花中啪啪散乱地炸着鞭炮;循着猪的嗷嗷嘶叫看大人一头汗水地杀猪,每杀一头猪、就朝天空燃放一枚“空中响”;贴着秃毛笔写的还在留着墨汁的春联,染得手上都是红纸掉的颜色;穿上新衣服,装上压岁钱,“啪啪啪”燃放三枚关门炮就上床,上床闭着眼却睡不着,侧身想着谁家燃放第一挂鞭炮时就起床;起床后打开门燃放三响开门炮;跑了大半个村庄,耳朵被鞭炮炸得嗡嗡直响,抢拾了一袄兜大都是乏筒的鞭炮;待天一亮,兴奋地随着大人走家串户给长辈拜年:拜年喽,新春快乐!

  先点炮,再杀猪!聂总兴奋地喊。

  燃着的鞭炮“噼噼啪啪”欢快地炸出了一地红纸屑,像铺了一地红花,吉祥喜庆。淡蓝的硝烟穿透阳光升腾散去。聂总一边拿手机拍照,一边不住地喊道,这才是过年,这才是过年呀!四叔,开始杀猪吧!

  四叔早攥紧一根粗杠子,吼的一声,不偏不倚打在黑猪的脑袋上。七八个人把晕倒的黑猪抬放到一块楼板上。刺啦!一眨眼,四叔的尖刀从猪脖子里拔了出来。四婶早准备了一个铝盆,来接鲜猪血。“咕嘟咕嘟”,殷红的冒着热气的鲜猪血有节奏地流到了四婶端着的铝盆里。乖乖,满满一大盆!聂总激动地说,猪血是好东西,是胃肠的清道夫。”聂总抬头望望偏西的太阳,一脸的灿烂和享受。

  注意灶火,五十度左右!四叔命令烧锅的四婶。锅下冒蓝烟,锅上冒水汽,四叔头上冒热汗。四叔边说笑边指挥,多上几个人,把猪身子挂横杠上。屠宰场杀猪是屠杀,我们在这儿杀猪是宰杀。屠杀无情,宰杀才有味道哩。聂总笑着挽起袖子伸出了手。

  随着众人一声“嘿!”,猪被头朝上悬挂了起来。四叔双手握刀,凝神静气,气运丹田,喊一声:开!接着刀光一闪,刺啦一声,长长的猪身被剖膛开肚了。一头黑猪很快被肢解了……

  除夕夜看完中央电视台的春晚节目,我给聂总编发了个新春祝福的信息。村庄的黑夜里密密麻麻的鞭炮声此起彼伏,一阵紧似一阵。我钻进被窝,心想城里的聂总是听不到这么真切的鞭炮声了,也不能这么真切地体会“爆竹一声辞旧岁”了。

  然而,后来我才听到聂总过年出了意外。直到正月十五了一直没有收到聂总的回复信息,我这才察觉了聂总的不正常。聂总在县拘留所里度过了一个春节,他因为违规燃放鞭炮被拘留了十五天。聂总搓着手笑说,真忍不住,就点燃了那挂鞭炮。当时,我久久望着聂总说,明年过年来乡下我老家吧,我给你收拾一间房子,买一大卡车鞭炮!

  聂总俩大眼无神地望望我,又望望众朋友,没有吱声。

  这个聂总!人有时候不知迷茫的啥,为了这个虚无的东西,值当吗?还是来点实在的吧!给聂总压惊的弟兄们同时举起了酒杯。

  (选自《短篇小说》(原创版)2018年3月期,有删改)